“他們距你有很多年,和你不同他們沒有明天。”mp3又一次播放著這首歌,我隨著哥特式的曲調哼唱起來。我,是一個小丑。是的,我就是那個在馬戲團中渾身解數逗你們開心的丑角。
至今我還記得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天。在我初中晚自習回家的路上,一輛深綠色的吉普車擋住了我的去路,接著下來了三個男人,用一根粗大的狼牙棒,不給我任何反抗的機會,直接把我打暈了。
醒來后,我發現我躺在馬戲團的地上,往上看,是馬戲團藍色的天鵝絨頂,點綴著會反光的黃色星星。這個馬戲團,是縣城最大的馬戲團,我以前經常溜到這里來看馬戲。我后來才知道,綁走我的那三個人,其中有一個是馬戲團的團長,另外兩個是分別是馴獸員和主持人。
因為我有一個碩大無比的鼻子和半邊有胎記的臉,他們一伙人早就盯上了我,想讓我訓練成馬戲團的小丑!
在鐵籠子里度過的兩年,我與塵世隔絕,我不知道父母是否有尋找過我;蛟S我這個怪胎的消失對于他們說也是好事吧。他們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我,正抱著新生的弟弟哈哈大笑。說不定有一天,他們還會帶著弟弟來到馬戲團看我的表演。
在馬戲團老板的折磨下,我學會嘩眾取寵,學會順從,學會假笑,還學會一些雜耍。我也終于知道,馬戲團里的動物,過的是怎么樣的日子。其實在眾人面前,馴獸員總是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樣子。而當真正只剩下馬戲團的人時,他們的本性才會暴露出來。
我見過一只狗熊,他老了,或者是病了,但是馴獸員毫不留情,仿佛生老病死是狗熊的錯。他們給狗熊訓練更難的動作,在狗熊失誤時,鞭打得比其它狗熊更殘忍。我還見過一只猴子,因為它要訓練走單杠卻并不配合,站在起點畏畏縮縮,所以馴獸員著猴子不注意時,將它用力推向地板。猴子的腳骨折了,也學會了唯命是從。
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。像馴獸員為了牟利讓動物們吃腐爛的食物根本不足為奇。
終于到了我登臺表演的日子。在后臺,對著鏡子,我不得不將那頂彩色的假發戴上頭,不得不穿上那套滑稽的表演服裝,不得不將自己有胎記的那張臉涂得更黑。
隨著主持人的報幕,我大搖大擺的上場了。我的節目是配合蘋果插飛刀。當魔術師蒙眼把飛刀往我的方向飛來時,我十分緊張,因為我從來沒有訓練過心理素質,不知道他會不會失誤。果然,魔術師失誤了,寒光擦著臉而過,深深的捅在墻上。我黑色的半邊臉被鋒利的刀片迅速劃出一道口子。
我想下臺,貼一個創可貼,但我在觀眾席的第一排看到了主持人暗示的眼神,我知道,如果我換了創口貼,一定會被團長罵。我任著血從我的臉上一直往下流。
就像在一個節目中采訪的那樣,飛刀表演的大部分觀眾總是在等出事,他們甚至認為,當刀子因為失誤使刀下人受傷,也是馬戲團為了讓觀眾盡興特地安排的。
魔術師的第二次表演又失誤了。這一次,飛刀插在了木板上。觀眾開始唏噓,開始指指點點,似乎認為換做他們誰都可以準確地將飛刀插到蘋果上。
魔術師聽到了臺下的唏噓,他不再自信。結果,他的第三次嘗試將飛刀插在了我的大腿上。我感到隱約的疼痛,低頭一看,血正從我藍色的褲子里流出來。我終于受不了了,將刀子拔開,一瘸一拐的走向后臺。
剛走進側邊的幕布里,老板的鞭子便打在我身上。他一邊打一邊罵:“你這個死背時婆,老子的生意全他娘被你攪黃了。”我忍痛抽噎道:“魔……魔術師失誤,為……為什么怪我?”老板不理會,繼續鞭打我。我就是覺得很委屈,眼淚不爭氣的一直往下掉。
又經過了兩個月的訓練,我學會了前空翻和后空翻。在一次表演中,當我動作失誤摔下四米高的舞臺時,我的牙齒磕掉了幾顆。我蜷縮起來。疼痛感使我恥辱的哭泣。這時,我聽到前排的一個小女孩在和她媽媽說:“媽媽,小丑好可憐,她哭了。她一定很痛吧!”而她的媽媽,輕蔑的笑了一下,說:“怎么可能?小丑都是很開心的,要不然他們怎么能逗我們笑?”
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。我真想大聲的告訴那個母親:我是小丑,我受盡欺辱,我一點也不開心?上乙呀洓]有力氣講話了。
可能是主持人怕嫌丟人吧,他虛偽地把我輕輕地扶起,然后攙扶著我,一步一步地走向后臺?尚Φ氖,我竟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在大喊著主持人真紳士。
到了后臺,我剛抽出幾張面巾紙,擦了擦嘴里的血,卻又被老板打暈了。防止我再次失誤,也為了讓觀眾盡興,老板命令每天早上五點起來練習空翻和側翻還有走鋼絲,練習至十二點休息十分鐘繼續練習到晚上十一點。
就在剛才表演的時候,我又從鋼絲上摔了下來。觀眾們捧腹大笑,似乎這是一個很滑稽的動作。我真的很痛,他們難道看不出嗎?我難道不是人嗎?為什么沒有一個人可憐一下我?
在眩暈中,我不顧一切,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我三平方米的房間,將門反鎖。我戴上耳機,拿起水果刀毫不猶豫地往手腕上的動脈就是一割。再打開手機,將我一生所知的馬戲團的故事記錄給你們。